第33章 而她属于我(第2 / 2页)
我最需要的是一个顺从听话、不会给我添麻烦的男人。最好能从能继承家族领地和爵位的男性继承人候补里挑选一个合适的丈夫出来。
我不需要他有多出色——他越平庸越好。
还有谢伊。
一想起这个名字,我的颤抖奇迹般地慢慢平息下来。
我坐回热水里,金色的长发缭绕着漂浮在水面上。季莫法娜生怕我着凉,将房间的壁炉烧得很旺,还有源源不断的热水送进来。
水蒸气差点就要凝结成水滴,挂在我的下颌。
我乖巧顺从地闭上眼,方便她将热水从我的头顶淋下来,打湿所有发丝。细腻的水流从我的额头流淌下来,就好像有人在抚摸我冰凉的脸颊、发红的眼尾。
那种熟悉的温暖包围着我。
我终于可以压住恐惧,重新思考现状。
是的,现在剧情彻底改变。
发生了很多从未出现在“书”里的事情——比如书里从未提到过艾尔有为属下的骑士出面处理交易纠纷。
书里也没有发生过卡里金家为艾尔举办出道宴会这一事件。
似乎我的“洒脱退让”产生了一系列蝴蝶效应。
似乎书里的“我”越是歇
斯底里去跟女主角争抢,越是坐实“我”这个婚约者德不配位,越能证明不争不妒、进退有度的女主角更适合希恩。
一旦我甩手不干了,反而需要主角侧的人努力去证明女主角配得上这个位置。
所以,冷静,冷静下来。
这场袭击很可能只是意外。
不一定是什么命运在针对我。
毕竟书里没有写到的方面,实在是太多了。
我好不容易才劝说自己冷静下来。
清洗擦干长发,处理完大小的伤口,换上干净的睡衣回到卧室,时钟都已经走到了后半夜。
整个宅邸的人都被这出意外惊动起来,折腾得家宅不宁。季莫法娜他们担心我,我还得担心他们受我的牵连不能好好休息。
于是我强撑着乏力,挤出笑容安慰父亲他们去休息。父亲临走前,将一枚眼熟的银扣放在我手里,对我说:“这是你回家前怎么也不肯松开的东西。”
等到卧室的门被合上,我坐在床上,整个人被抽干力气似的,盯着那枚银扣发愣。
这是……谁衣服上的袖扣?
它就跟一枚从月亮掉下来的银币似的,躺在我的掌心里。
皎洁银色的月光如水一般流淌进卧室,在地毯上勾勒出一道曼妙的光影。
我下意识转头看向窗口,这才恍然发觉,浓雾弥漫的夜晚,月亮竟然没有被遮蔽光辉。
它还是那么冰冷银白,悬在天上。
我下意识朝映照在床铺上的月光伸出手去,指尖摩挲着布料,好像这样就能触摸到月光的温度。
当我将手掌朝上放在布料上,那一束月光就那么静静地躺在我的指缝、掌心。好似我一合拢指尖,就能轻易抓住月亮。
有什么骤然遮挡住窗口,遮挡住照进来的月光,也夺走我掌心流淌的月色。
我一抬眼。
比起惊恐尖叫起来,我的第一个反应是直接愣在原地。
我那时的表情看起来一定很傻,傻透了。苍白的脸,失神的绿瞳,散落满床铺的金发,还有惊诧张开的嘴巴。
有个很熟悉的身影单膝跪在窗台外沿,逆着光,乌发随风飞扬。
她敲了敲窗玻璃。
我着了魔似的盯着她,一步步走过去,光脚踩过地毯上的细绒。睡裙轻柔的衣料像是云一般擦过我的小腿,那触感又好像我是从一片花丛里走过去。
我也嗅到了花的香气。
熟悉的、醉人的、仿佛能染透指腹的晚香玉。
那些花又在空气里相继开放,枝条催动花苞噼啪冒出,陆续绽放,然后招摇地掀起香潮。
花香就在无声地呐喊、起哄着:走过去、去找她吧!
我打开窗,迎接月光。
月亮拥抱住我。
乌黑的长发镀上一层朦胧柔和的月光,也染上月的凉意。垂落到我的脸上、肩上。
令我想起神话里居住在月海的死亡的君主,一身的寒凉冰冷,浑身都是死亡的气息。任何靠近死亡的生命都会遭到冻结。
“你想我。”谢伊一字一顿地说,“我来了。”
我紧绷的神经,奇迹般地放松下来。
“我睡不着。”我说,“可以陪我看月亮吗?”
看到她的那一刻,我顿觉走进死胡同的烦恼烟消云散。
还要到哪里去寻找可以改写命运的证据呢?
她不就是最好的佐证吗。
我从剧情里保护的人,反过来从意外里救了我的命。
她救了我。
她不属于剧情。
她属于我。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为爱牺牲自己、成全大爱,报纸和沙龙都快
把我吹成骑士小说里的“完美女性”了。
哪怕有心人想拿“我嫉妒艾尔”来做文章,也没有丝毫作用了。
书里给我敲定的罪名不再成立。
我可是“爱希恩爱到甘愿主动退出给他幸福”的人啊。既然我的爱已经完美到这等地步,又怎么会低俗地与他人去争抢呢?
既然已经不可能再发生小说里的断罪事件。等于说我们……至少她算是从剧情里解放出来了吧?
如果她愿意,我会充当她的“保护人”。在贵族的头衔还有效的时限内,尽我所能为她保驾护航。
如果她不愿意,可能她志不在官场,那或许我可以在她从宪兵队退下后,邀请她长住伊尔兰家……
各色念头在我的脑袋里转来转去,面上却不动声色。我与她一同坐在地毯上,我瞧见她的衣袖有一处撕裂,像是被刀刃直接割下来。另一边完好无损,袖口的银扣分外眼熟。
我跪坐在地毯上,长久地与谢伊对视,随即钻进她的怀里,抱住她。
“不要离开我。”我哽咽道,“留下来。”
她是我的。
她必须是我的。
……
伊尔兰伯爵一行人的车骑消失在街道尽头。宪兵队在做记录时,刻意隐去遇袭者的姓氏,以免给那位可怜的小姐的名誉带来不好的影响。
一位未婚的千金小姐,马车的车架在夜间行驶时遭遇袭击。哪怕她是受害者,名声上总会受损。
克莱芒从马背下来,随意将缰绳交给随从之一,缓缓走向那堆破损的马车车厢。
断裂的车辕、掉下来的门板、杂碎的玻璃风灯……一切在昭示着方才发生的祸事。
他浑然不在乎一个陌生人突闯进意外现场会引起执法人员的驱赶。随从里自然有人会替他处理世俗的一切,包括与这群吃税金饭得过且过的凡人打交道。
果不其然,当他的白袍荡过地面,信步漫游,好整以暇地欣赏这飞来横祸的现场时,一位随从正同宪兵队的长官交涉。
只需要简单地亮出他的身份:
“我们的主人,是裁决所长,赫尔南德斯阁下。”
长官身侧的年轻军官顿时垮下脸,露出那种最常见的,不忿、畏惧又不敢多言的神色来。
见多识广的长官可不会被这举动吓倒,紧紧追问:“那么阁下为何会在晚祷告结束后依旧在街上游荡,还出现在袭击现场?”
克莱芒的视线逡巡着,弯腰从尘土里捡起一朵凋敝破败的玫瑰。花朵已残,花瓣边缘枯干发黑。
像是从谁的发丝间掉落下来。
他的手指紧捏揉碎了干枯的残花,转身已是满面温煦开朗的笑容,和阳光一般灿烂。
“当然是蒙照女神的指引,前来对抗黑夜。”
他的语调如丝绸一般顺滑,对上宪兵队长官严肃的表情,和狐疑的眼神。
“夜晚是黑暗的裂缝。所有最可鄙的欲.望都会在夜晚,在太阳照射不到的地方孕育。我聆听圣音,蒙女神告知,今晚有邪恶在黑夜里行动。”他的手掌抚上胸口,一副忧国忧民的腔调,“在我们神圣伟大的哈德森主教治下,怎可放纵邪恶滋生?”
“何况,还有一周就是降临节了。”圣职者微笑道:“如此头等大事,当然不可有丝毫差池,对吗?”
克莱芒意味深长地说:“万一……出了点什么意外,导致降临节的祭祀仪式无法如常举行,那可就糟了。”
比如,主持仪式的主教阁下出了点什么问题,需要临时更换主祭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