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世（三）入门戒（第1 / 2页）

一

悄声息的，萧定权咽了一口唾沫，动作轻微的捏了捏左手的掌心。

老师竟然在等他回答，他只好低声说：“……不是。”

不是。不是来讨打的。虽然他终于发现了自己大概可能是有那么一点欠揍。

老师也没再问，而是站起身，取了一个pa过来，一边在平板上写写画画，一边放缓了语气问他：

“为什么给你不及格，你自己可有想法？”

萧定权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

“有。”

“说来听听。”卢世瑜道。

“学生……报告写的太过粗浅。”

卢世瑜以为还有下文，结果没有了。他稍有点难以置信的抬眸看向自己不省事的学生，被气的有点好笑：“就这一句？”

“是……”小怂包萧定权急忙又行礼，“请老师指教。”

卢世瑜不再说什么，将手里的pa递给他。萧定权接过一看，上面正是他写的报告，老师用红色笔迹密密麻麻写了很多批注，有的句子圈起来，也有的段落整段划掉。

出现的最多的一句批注，是“少论观点，多说事实。”

“针对典籍写一篇阅读报告，不是让你写议论文。你这篇报告里，引用了过多其他学者对《书谱的评价。虽然你都用自己的话重述了一遍，但你引的，我基本上都看过。另外，做阅读报告也不需要你提出太多的主观看法。在阅读报告中，最重要的是挖掘典籍内容，尤其在于内容的深度和广度，知道典籍所述人与事的历史背景，能将它与书画史的一次次变动联系起来，并融会贯通，最后提出典籍对当时整个学界以及未来的学术发展所产生的影响，这些东西应该在报告中重点体现。”

卢世瑜说完，毫不客气的冷笑一声。

“你这篇报告放在Q大，连硕士生水平都比不上。当初你若是真做了我的门生，我现在就把你扫地出门了。”

二

萧定权知道自己做的不好，但老师说话也太狠了吧。

委屈巴巴的萧定权抿着嘴坐在原地，一边翻看老师批注的内容，一边消化老师刚才说的话，玻璃心碎了一地。

就这么安静了许久。

看着老师写的详尽至极的批注，萧定权的心情渐渐缓和下来。老师虽然话说的很重，在给他“改作业”的时候却是非常耐心和细致，一一指出了他的误。

最终，萧定权将那pa合上，两手捧着向老师递过去，低着头。

“学生明白了，多谢老师教导。”

卢世瑜轻轻嗯了一声，随手将平板接过来。刚才是有点生气，话说重了，他虽没再找补什么，却也观察着小孩的脸色。

这小孩今世一路也是顺风顺水，应该少有被这样骂过。

但萧定权就算有什么酸楚委屈，大概也是好好藏住了，没在脸上摆出来。

“下次别再犯这样的低级误了。”卢世瑜道，“不要仗着自己聪明，就以为Q大的博士也能靠聪明混过去。”

卢世瑜拿着那戒尺，用手握那一头敲了敲地板。

“要脚踏实地。”

萧定权乖巧的行礼：“是，学生谨记。”

三

“回去吧。”

卢世瑜再次站起身，放回平板，又在书架上找了个足够大的位置，把小孩带来的戒尺横着搁在了上面。

然后向仍然跪坐在地上的萧定权伸出手。

“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出去。”

萧定权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惊到了。老师刚才不是还问我“是讨打来了吗”，这么轻易的就被放过了？

天地良心，他都已经为这戒尺做好心理准备了。

看着小孩难以置信的眼神，卢世瑜还是没绷住，轻轻笑了。

“真想挨打？”

“没、没有。”

说没有吧，可能是没有。但是为什么……竟然会觉得有点可惜。

他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老师的书房，不知道下次还能找什么借口上门来蹭老师的书。

他抬头，发现老师正直直的看着自己，又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来。有点犹豫地向老师的手伸过去，知道站起来以后，今天千载难逢来老师家的机会就结束了。

好舍不得好舍不得好舍不得。

没想到他还没碰到老师的手，老师先把手收回去了，随意的说了句：“自己站起来。”

哦。

给小孩的玻璃心造成二次创伤。

萧定权站起身，却发现老师并没有要出门的意思，而是重新拿起了萧定权带来的戒尺，坐到了太师椅上。

然后朝他勾勾手，淡淡的说了一句：

“过来。”

四

萧定权的脑子宕机了。

为什么？这又是为什么？难道就是因为他在地上磨蹭了半分钟不肯起来？

就半分钟啊老师……难道不能给我一个恋恋不舍的机会么……

可怜兮兮的想着，还是走了过去。

五

卢世瑜坐在太师椅上，淡淡的看了他片刻。

右手拿戒尺，左手朝他伸了过来。

萧定权顷刻就觉得有点哽咽。

这已是他在梦里，见了数次的情景。

他上前一步，将自己摊开的左手放进了老师的掌心。

六

卢世瑜并没急着教训孩子，而是将戒尺轻轻点在了他的掌心。

微凉而坚硬的触感，让萧定权的心微微发颤。

卢世瑜缓缓地说，

“为师今天不是要罚你，”

只是觉得你看上去不挨两下子心里都不能安生。

这句他没说。

“而是要把规矩立下。”